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捧汤逃命,蚍蜉馄饨-《酒剑四方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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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步映清目光低垂下去,虽早知一二,可依然从道童这番话里,听出一阵浩大而不知归处的伤怀悲悯来,好像有那么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意味,又像是从古至今未能解去的大烦忧,随风声雪落,一并覆压而来。

    一路上云仲不论是受何等创伤,困于何事,皆不曾忘却修行练剑,近乎执拗偏激,横是恨不得将整个人锻打成一柄快剑,竭尽所能劈开眼前重重阻拦。步映清从来不曾见过有人修行如此急迫,又不得不为修行练剑心境平稳,而强行压下心头急切,一丝不苟练剑行气,像是个捧着金汤玉液,身后有虎狼追逐的逃命人,既要手中杯盏不曾洒落,又恐身后虎豹奋力追逐,遭咬断了喉咙,脚踩滚烫炭火,而又不解这逃命者去向何方。

    李福顺时常言说,云仲优柔寡断举棋不定,以往的步映清总不解其意,只是今日才懂得话中深意,知晓壮大己身,站到高处方能解去烦忧,而又总觉哪怕是站到人间修行道的山巅,依旧想做的事做不成,要遵的理含糊不清,因此惶惶不可终日,难有片刻松懈。

    听他说,从前是极喜饮酒的,如今却不敢多饮,生怕只在意醉后那点乾坤大,生怕变为麻木不思进的酒徒,过一日算一日,但纵然不借外物求得一时心安,仍也是不上不下,挂在半空,头不能顶云端,足不能踏黄土,就这般别扭而挣扎地一步步静修,一步步闯过九死一生。

    “人之终生,从没有什么战而必胜,行而必达的道理,总归这件事上,我帮不了他,甚至谁也不可插手,哪怕能最终逾越五境,另开武道一山,在他看来大抵只是退而求其次。”

    这次连步映清都是摇头,但并没在此事上耗费过多沉吟,转而饶有兴致看向烂醉的李福顺。

    “小小年纪贪图玩乐,从没见说起过这些,城府心思可是一点也不差。”

    对此道童相当嗤之以鼻,大着舌头仰起头来,“咋了,没吃过牛还没见过牛耕田呐?光晓得贫道终日插科打诨,怎么讲也是当今修行界内,家底最厚靠山最硬朗的几人,南公山贫道请得动,飞来峰贫道也请得动,道门亦要给咱这前任道首的孤徒几分薄面,见识可多着呢。”

    没有半句虚言,就这么个粉雕玉砌,瞧着不过垂髫年纪的小道童,俨然是当下修行道里,依仗最硬几人中的一个,放眼人间动辄能请出两位往上五境傍身的,真没几个。

    “那既知你这师兄是个别扭的性情,为何频频下山与他同路?”步映清捧着脸,见云仲衣裳单薄,扯来条厚重毛毯盖起,又十足仔细替其掖好四角,这才不轻不重问道。

    “同病相怜呗,谁说没发疯就不是半个疯子,你不也是,瞧上谁不好,瞧上我这师兄。”

    李福顺借势抱着酒坛躺下,口齿仍是含糊不清,“认清这人间是什么德行,也认清自个儿是什么德行,咬牙切齿活下去,拼死拼活锤炼自身,吃数不尽的苦头,咽万千苦果,依旧说吃一碗馄饨真舒坦,依旧该干嘛干嘛,真丈夫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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